第三十六章 蝉声里的药方-《布衣锦绣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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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掌柜走后,沈砚果然被苏微按在竹椅上歇着。她坐在旁边的小凳上,用指尖沾了薄荷膏,轻轻揉着他的右肩。药膏的清凉混着他身上的皂角味,像阵穿堂风,吹散了些暑气。
“明儿方才说,想在杭州分号添个‘香染’的活计。”苏微忽然开口,指腹划过他肩头的疤痕,“就是往染料里加香料,染出的布自带香气,说是陈小姐的主意。”
沈砚的眉峰动了动:“香染伤布,料子容易脆。”他顿了顿,声音软下来,“但可以试试用晒干的桂花,秋日用陈酒泡了,掺在‘蜜合色’里,或许能留三分香。”
苏微笑了。他总是这样,嘴上说着不行,心里却早替孩子想好了转圜的法子。就像当年教沈明写字,先说“这笔锋太飘”,转头却在废纸上画满了运笔的轨迹。
傍晚,阿福从城外采艾草回来,带进个陌生的少年。那少年约莫十五六岁,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衫,手里攥着块蓝印花布,布角绣着朵歪歪扭扭的兰草。“苏掌柜,这小哥说……说他是落霞镇来的,想求您收他当徒弟。”
少年扑通一声跪下,膝盖砸在青石板上,发出闷响:“小人阿竹,是李木匠的远房外甥。俺娘说,俺爹当年是……是沈侍郎的账房,临终前让俺来苏州,说跟着沈大人和苏掌柜,才能学真本事。”
苏微的手猛地一顿,薄荷膏滴在沈砚的肩头上,凉得他瑟缩了一下。沈墨的账房?她看向沈砚,他正望着那少年手里的蓝印花布,布上的兰草纹,像极了元启三年她在落霞镇织的那批。
“你爹叫什么?”沈砚的声音很稳,听不出情绪。
“俺爹叫阿忠。”少年的声音发颤,“他说……他说当年对不起沈侍郎,更对不起您,让俺来给您赔罪。”
沈砚沉默了片刻,忽然道:“起来吧。”他用左手拿起案上的“薄荷绿”样布,“知道这布是用什么染的吗?”
阿竹愣了愣,仔细看了看布面,又放在鼻尖闻了闻:“像是……像是薄荷,还有点艾草的味?”
沈砚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,随即笑了:“明儿,带他去认染材。”他转头对阿竹道,“想学手艺,先得认得出草里的青,木里的红。认错了,染出的布,可是会害死人的。”
阿竹连连点头,跟着沈明往后院去,背影单薄得像片被风吹起的蓝印花布。苏微看着他的背影,忽然想起元启元年的自己,也是这样,攥着块染坏的布,站在沈砚面前,连头都不敢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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